贡院门前。
随着唱榜人数的不断增加,周遭的童生脸色也逐渐急躁起来。
反应最大的是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那个老童生。
“文曲星君大人保佑,祈求让老朽高中!”
“阿弥陀佛,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,请庇佑老朽高中!”
很快,红榜上三十六个名单唱完。
老童生一屁股坐在地上,面如死灰,如丧考妣。
“老朽为了考试做了那么准备,竟然榜上无名?”
“苍天无眼,老朽怀才不遇,还不如一死了之!”
听到老童生的哭诉,周围落榜的童生们也都面露戚戚。
童生距离秀才虽然只有一步之遥。
但这一步却如同天堑。
无数人穷尽一生都难以逾越!
就在这时,泼皮王五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“草民王五,状告赵家庄赵麟伪造保状,请大人明查!”
泼皮王五的声音不小,周围人都听到了。
众人先是一愣,随即一片哗然。
赵麟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。
老童生反应最快。
就见他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,伸手指着红榜之上,位列第一的名字。
“是他!”
老童生激动道:“院试案首保状作假,学生要求严查!”
其他童生也都反应了过来,纷纷应和。
“学生恳请点检大人严查此贼!”
“请贡院给大家一个交代!”
“必须严查!”
点检官看着面前汹涌的人潮,眉头微微一皱。
“肃静!”
四周立时安静了下来。
居高临下的看着泼皮王五,点检官面无表情道:“攀诬院试案首,扰乱科举,你可知该当何罪?”
点检官面色冷峻,目光如电。
如果说泼皮王五告的是考场作弊,点检官可能还会紧张一下。
考场舞弊是大罪。
如果泼皮王五掌握了赵麟作弊的确凿证据,贡院的诸多考官非但没有发现,反而将他点为了院试案首。
那么朝廷罪责下来,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,谁也跑不掉!
但是,保状作假?
这个蠢货难道以为院试开考前贡院不审查资格的吗?
泼皮王五听到点检官的话,顿时一颤。
他从地上抬起头,试探的问:“大人,该当何罪啊?”
之前在外面吃酒,王五无意间听人说起,赵家庄赵麟的保状是假的,如果有人去贡院举报,朝廷至少会奖励一百贯银钱。
王五并不知道赵家庄在哪,也不认识赵麟,但他对那一百贯赏钱很感兴趣。
于是他便留了心眼,将那两人所说的证据默默记了下来。
然后赶在两人之前状告到了贡院。
但是听眼前这个大官说的,告状还要担责?
王五是冲着赏钱来的,让他吃板子那是万万不行的!
四周人越来越多,点检官也不废话,一甩长袖,立时有两个兵卒上前,将泼皮王五拖着进入了贡院。
泼皮王五见点检官竟然来真的,顿时吓的亡魂大冒。
眼看着要进贡院,王五惊骇欲绝的喊道:“大人,草民知错,草民不告了!”
点检官却是冷笑一声:“你以为贡院是什么地方?你这种腌臜货色想来便来,想走便走?”
说完,他抬眸冷视周遭童生,吓的众人齐齐后退一步。
盯着刚才叫嚣的嗓门最大的老童生,点检官冷漠的问:“你这厮刚才朝本官呼喊什么,本官没有听清楚,不妨再说一遍如何?”
老童生顿时吓的浑身一哆嗦,低垂着眉眼,讷讷不敢再说一词。
点检官冷哼一声,转身朝贡院内走去。
两个兵卒立即上前关上了贡院的大门,砰的一声,阻断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经过了刚才的闹剧,围观的童生没了心气,三五成群的走了。
只有老童生还站在门口,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红榜,眼中满是渴望之色。
赵麟和刘瑾站在人群最外面,没有听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,只是听见好像说有人作弊了。
刘瑾顿时摇头:“院试还算宽容,巡检官抓住作弊的者只是抽几鞭子,将人赶出考场,几年之内不准再考。对于有些年纪大的老童生,甚至连一顿鞭子都免了。但是秋闱和会试就不一样了,如果被巡检官抓住作弊,轻则永不录用,重则流放千里。”
听到这话,赵宝山好奇的问:“殿试呢?如果在殿试上作弊会怎么样?”
忽然见赵麟和刘瑾像看傻子一样看自己,赵宝山不禁疑问:“怎么了?我说错什么了吗?”
赵麟摇了摇头:“没有,你问的很好,这个问题补充了自隋朝创立科举制之以来,是否有人在殿试上作弊的问题上的空白。”
赵宝山听的眼睛一亮:“真的吗?我这么厉害?”
这次轮到赵麟和刘瑾绷不住了。
两人对视一眼,然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。
放榜结束,围在贡院门口的童生们都开始往回走了。
刘瑾还要去找两个侄子,于是跟赵麟告别。
他再三叮嘱道:“赵兄弟,咱们说好了,下月你到了秦州城一定要住我家,到时你我二人同赴秋闱之约!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赵麟笑着点头。
他对这个和善儒雅的中年秀才也挺有好感。
而且赵麟对秋闱一无所知。
刘瑾这个三进考场的老秀才带着他,也能更快熟悉环境。
“二弟,你在想什么?”赵宝山见赵麟望着刘瑾的背影出神,好奇的问。
赵麟道:“在想下个月的乡试。”
院试只是千里科举的垫脚石,只有一步越过乡试的门槛,才算是真正的入仕。
想到这里,赵麟对赵宝山道:“走吧,回去了。”
韩先生应该已经回去了。
赵麟准备去找他打听一下,看看有没有往年的真题。
乡试的考试范围比院试大了十倍不止。
如果没有老师指导,只靠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乱撞,一辈子都不可能中举。
听到要回去了,赵宝山顿时也激动了起来。
“我刚才看到衙门的官差往赵家庄方向去了,应该是给你送喜报的,咱们得赶在他们之前回去才行。”
与此同时。
贡院大堂上,原本应该返回赵家庄的韩先生,此时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正堂上。
啪!
韩先生敲了一下惊堂木。
两班衙役手持水火棍,有节奏的在青石板上重重的敲打起来。
“威!”
“武!”
沉重的水火棍如同是敲在泼皮王五心头。
吓的他浑身一颤,当场失禁,连声求饶,样子好不窝囊。
看着跪在大堂中间,面无人色的泼皮王五,韩先生面色不变,平静道:
“堂下何人,何为状告本官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