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整个军属大院灯火通明。
林述秋睁开眼,看着镜子里一身喜服,还有稍显稚嫩的脸庞,愕然了很久,才终于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。
她记得自己是在去给陆临远送伞后出的事,当时那辆货车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,她连看都没看清楚,便失去了意识。
没想到,她居然回到了四十多年前,她刚和陆临远结婚的那天。
回想她和陆临远的婚姻,如温水煮青蛙,平淡又疏离,整整四十年,他从未碰过她一下。
她一直以为陆临远生性冷淡,不易近人,可直到临死,她才知道,原来陆临远一直有个因为错过,而念念不忘的心上人。
他念她,想她,为她守身如玉了整整一生!
若他早说他心有所属,当年哪怕她选择一根白绫吊死,也不会嫁给他。
那时他作为高干家庭子弟,被下放到乡下当知青,因为一场意外淋雨发了高烧,是林述秋孤身一人照顾了他整整一夜。
而后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,在那个年代,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整一晚,是多么严重的事,为了她的名声,他只能娶了她。
因为家里的关系,他很快便被调回了城里,然后平步青云的做到如今上校的军衔,而她也一跃从一个乡下丫头,变成了上校夫人。
可麻雀终究只是麻雀,城里的太太们,还有官宦千金们都瞧不上她。
这些年,她如履薄冰,被排挤被嘲笑,连陆临远对她,也始终都是淡淡的。
她暖了他整整一辈子,却连到死,也没能暖热他的心。
如今重生一次,或许就是上天重新给她选择命运的机会吧。
上一世暖不热的心,这一世她也不打算暖了。
院子里众人把陆临远围起来挨个敬酒,一副不把他灌醉誓不罢休的模样。
林述秋记得,自己当年因为心疼陆临远,顾不上矜持,掀了红盖头便冲到院子里抢人,为此还和那些来喝喜酒的人吵了起来,最后闹得不欢而散。
那天之后,陆上校的夫人是个没有规矩,粗俗泼辣的乡下丫头的消息,很快传遍了整个江城。
原本和她就不亲密的陆临远,对她也就更生疏了。
林述秋摇了摇头,当年自己还真是单纯又无知,不怪别人都瞧不上自己。
她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冲出门去,兀自换好衣服,洗干净脸便安心的坐在一旁等。
深夜,陆临远终于回了房,他有些喝醉了,英俊的脸上泛起红晕,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朦朦胧胧。
林述秋什么也没说,扶着他上了床,给他擦干净脸后,从柜子里掏出被子,在地上将就了一晚。
第二天醒来,陆临远对于新婚之夜酩酊大醉的事有些愧疚,主动提出要送她去医院上班。
林述秋摇了摇头,“不用了,从这儿过去医院没多远,我自己骑自行车去很方便。”
陆临远有些诧异的蹙了蹙眉,似乎觉得她在因为昨晚上的事闹脾气,虽然有些不悦,还是解释道:“昨天有很多远道而来的战友,难得一见,便多喝了些。”
“我去单位正好和你顺路,新婚第一天就一个人去上班,叫外人看了,还以为我们怎么了。”
听着他这么说,林述秋便也没再坚持。
到了医院,她刚下车,便遇到了那个此生她最不想看见的人。
白静娴,陆临远的心上人。
上一世发生车祸以前,林述秋正拿着伞走到窗外,却不想刚好看到陆临远和白静娴面对面看着彼此,互诉衷肠。
“述秋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,根本就配不上你。”
“我知道你娶她是被逼无奈,现在咱们时代进步了,去登记离婚也就打个报告的事儿,没必要守着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。”
“临远哥,我不信你能忘了我,你告诉我,你到底还爱不爱我?”
窗外暴雨如注,雷将屋顶震得隐隐发颤。
她听见,陆临远低沉而又磁性的清冷嗓音,缓缓溢出一个“爱”字。
“临远哥,述秋!”
白静娴的声音打破了林述秋的回忆,她回过神来,眼神看向跟前穿着简单白衬衣,笑容明媚的女子。
这就是……他念了一辈子的白月光!
林述秋和白静娴其实并不熟悉,两人不是一个科室的,在医院遇到了也说不上几句话。
再加上如今知道了她是陆临远放在心底的心上人,心中对她更加有了距离感。
于是她没有停留,直接越过她往医院里走去。
身后白静娴想要追赶她的脚步,却不慎踩空了楼梯,陆临远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了她。
白静娴的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,她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,两人什么话也没说,眸中却似乎涌过千言万语。
林述秋加快了离开的步伐,来到办公室的时候,主任正好交资料发到每个人的手上。
“这次医院有一个外派北城的名额,在那边学习三年,之后有机会进入部队成为编织的军医。”
“有想法的同志,可以填申请表,参加医院组织的考试,第一名将获得这个名额。”
林述秋看着申请表有些出神,一旁的张医生笑着打趣。
“林医生你看这报告做什么,你和陆上校才刚刚结婚,他又在这边常年驻军,你总不会刚结婚就要去外地吧!”
是啊,上一世她就是因为舍不得离开陆临远,所以放弃了这个资格,在江城这个小医院一待就是五年。
后来他军衔升到中将,调离江城,她又义无反顾的辞职跟着他去了北河。
可这一次,她不想只是做一个依附在陆临远身边的藤蔓,她要为自己而活。
她接过那张报告单,郑重的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!